江與暮木然地退回到墻邊，她腦中一片空白，能感覺到身體一點點變冷，血液流速在慢慢降低。

商爵上前一步，似乎想要把她抱進懷裏。

江與暮擡起手臂，擋住了他。

然而這一個動作，卻嚇壞了顧望的手下，重型武器架設好，似乎隨時準備著讓江與暮粉身碎骨。

“別靠近我。”江與暮低聲說，她的聲音非常低啞，以至於她擔心用不了幾秒她就會失去對聲帶的控制權。

“別怕……”商爵用顫抖的聲音跟她說，這是第幾次說這句“別怕”呢？一種無力感襲向商爵心頭，他頹然想：就到此為止吧。

江與暮低頭看自己的手，因為血液的停流，皮膚褪成慘白的顏色，覆上斑駁的青斑，倒沒有很害怕，畢竟死過一次了。

“零零，你還在嗎？”江與暮問道。

“我在。”零零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
“原來九維生物也會哭泣嗎？”江與暮笑了笑，問它。

零零沒有回答，倒是商爵握住了江與暮的手，把她的手放在唇邊呵氣，似乎想要溫暖她。

江與暮被他傻傻的動作逗笑了，商爵此時像一個不肯接受現實的孩子，江與暮懷疑他下一秒就會坐在地上，像弄丟了玩具一樣嚎啕大哭。

“商爵，你過來。”顧望把聲音放的非常柔和。

商爵紅著眼睛看了他哥一眼，沈默著拒絕。

江與暮轉了轉頭，試著活動四肢，盡管非常僵硬，但她還能自己控制行走。她一步一步向實驗基地外走去，仿佛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，不願意驚擾別人。

商爵站在原地，茫然地看著江與暮離開的背影，他轉過頭，對顧望輕聲說了一句：“對不起。”

顧望很快明白了他的心思，他神情憂傷，想要上前阻止。

商爵漆黑的眼眸中仿佛綴著漫天星辰，他後退了一步，搖了搖頭說：“也許她想去南方找她的家人，我答應過她，要陪她一起。”

說完，便轉身離開了。

沈喬倫站在顧望身邊，好奇地問他：“就這麽放走了？”

在商爵轉身後，顧望就恢覆了高高在上的神情，他偏頭睨了沈喬倫一眼，冷漠地反問：“強留能留得住？”

“派人跟著他，落魄漂泊的日子過夠了自然會回來。”商爵下完指令就轉身往一片狼藉的實驗基地內部走去，沈聲說：“今晚已經讓我足夠惱火了。”

江與暮吃力地往前一步步挪動，好在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。

她聽到商爵不遠不近地走在她身後，還跟零零開玩笑說：“臨死前還幫你拐走了一只小商爵，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。”

“與暮，你不要怕。”零零軟軟糯糯的聲音嚴肅起來像是小孩子在學大人說話。

也許是逐漸凝固的思維在作祟，江與暮忽然多愁善感起來，她就要離開這兩個小孩子了，一個在她腦海裏，面臨任務失敗被扣工資的風險；一個綴在她身後，又要孤身面對這個險惡的世界了。

“我倒不太擔心你，零零。”江與暮說：“就是商爵，他又是一個人了。”

這樣想著，她停下腳步，轉身。

商爵在她兩米開外的地方，跟著停下了腳步。

他沒有防禦也沒有戒備，只是停下來靜靜地看著江與暮，眼神中有溫柔的笑意，甚至還有一點期待。

他在期待什麽呢？江與暮茫然地想。

極暗的黎明結束，破曉到來。天邊泛起橘紅色的光輝，一點點暈染成溫暖的金色，像極了江與暮眼睛的顏色。

江與暮笑了笑，她不確定僵硬的面部肌肉有沒有完成這個動作，她聲音嘶啞，緩慢地說：“你一夜沒睡吧，我們坐在這兒休息一下。”

商爵聽話地坐下來，他認真地仰頭望著江與暮，身後是荒涼廢棄的城市街道。

江與暮看著他坐下來，才轉身往前走，她的動作僵硬而緩慢，直到走出去百十來米，商爵才站起來，輕松的又追上了她。

幾個來回之後，商爵大概恢覆了一些體力，他站起身正準備追到江與暮身邊，忽然發現離她很近的轉角處出現了幾只喪屍，他們漫無目的地游蕩著，看到江與暮時把她當成了同類，沒有任何反應。

站在不遠處的商爵可遠沒有那麽平靜，他擡起手用指尖瞄準那幾只喪屍，發動了異能，幾只本就搖搖欲墜的喪屍接連四分五裂。

他幾步跑到江與暮身邊，抱住她，把人抱在懷裏一下一下撫摸她的後背安慰她。

江與暮推了推商爵，搖頭說：“它們，不攻擊我……同類……”

商爵忽然低下頭吻住了江與暮的唇，打斷她接下來要說的什麽“同類”之類的胡話。女孩兒的唇是冰冷卻柔軟的，商爵想把自己的體溫帶給她，卻沒有成功，他輕聲說：“你永遠和它們不一樣。”

江與暮覺得自己幹涸的眼眶變得溫熱而酸澀，她沒有說話，而是跟零零商量：“能不能再派個人來保護商爵啊？”

零零嘆息說：“也許現在這個世界線的關鍵點已經不是商爵了呢，需要工程部重新做評估。”

“那我把他送到龍再雪那兒吧，她那裏總沒有那些瘋狂的實驗吧。”江與暮對零零說。

零零完全不知如何是好，只能提醒她：“往荒無人煙的地方走，城市危險。”

江與暮繼續邁著僵硬的步子往前走，直到找到了一輛廢棄的越野車，才停在車邊，對商爵說：“去找……龍再雪。”

商爵沒有任何疑議，甚至沒有詢問原因，就把江與暮抱起來放進副駕駛的座位上，開車離開。

江與暮從空間裏拿出水和面包給商爵，她自己已經不需要進食了，商爵沒有胃口，似乎怕她擔心又解釋道：“我習慣了，可以很長時間不吃東西。”

似乎怕她失去最後的意識，商爵開始跟她描述起自己的生活。

童年的欺淩，少年的動蕩漂泊，食不果腹、充滿危機的歲月裏，偶然會解救過的和他一樣流浪的小動物……卻唯獨沒有說那句“我喜歡你”。

他說：“語蘿，如果你下一秒就認不出我了也沒關系，我會陪伴你到最後一刻。我仍然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。”

夜裏，兩人相擁著在後座入睡，江與暮閉上眼睛，許願自己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陽。

“餵，江與暮，江與暮！”睡得朦朦朧朧的江與暮被吵醒，零零在叫她，聲音非常急切，急切到江與暮以為九維空間著了火，快燒到零零的本體。

江與暮一骨碌爬起來，問零零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你體內的喪屍病毒在消亡。”零零高興地問：“有沒有覺得身體靈活多了？”

江與暮看了看自己正跪在越野車的後座上，前一天她還僵硬地無法完成這樣的動作。她驚喜地看著自己可以靈活轉動的手腕，跟零零說：“天吶，好神奇。”

商爵在她起身那一刻就醒來，他跟著坐起來，眼神卻因為剛睡醒而有些迷茫。看到女孩兒安穩地坐在他身邊，才放心地垂下頭醒盹兒。

江與暮覺得商爵剛睡醒的模樣又乖又可愛，又想到他昨天不離不棄的陪伴，心裏感動的決定做頓好吃的犒勞他。

江與暮拉開車門，往外走，剛邁出腳，整個人就摔在地上，“啪唧”一聲，給商爵嚇得立馬跳下車給她扶起來。

“不是說，好了嗎？”江與暮咬牙切齒地問零零。

“可能上肢離心臟比較近，所以恢覆的比較快吧。”零零的聲音明顯在憋笑：“下肢可能還要僵硬一段時間才能恢覆。”

其實不止下肢，江與暮嘗試著說話時，也有些艱難。於是她只能倚著車門，慢吞吞地指揮商爵在她空間裏搬廚具，準備食材。

商爵又聽話又心靈手巧，被她指揮的團團轉，卻甘之如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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